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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

工藤曾是宫野的调查对象之一。

当初宫野所在的事务所承接一些独立安保工作，内容和对象边界模糊，被笼统冠以“技术性服务”的名头，称其“敏感”已是相当中性的形容。调查员之中宫野称得上首席，但她只负责出具报告，不愿过多涉及执行部门的具体手段。那时的工藤初出茅庐，误打误撞察觉了雇主的幕后交易细节，之后便是几番追查，紧咬不放，一度被雇主视作眼中钉，正式成为宫野的目标人物。而调查这位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几乎花不了她多少力气，毕竟一家三口的曝光率摆在那，单靠搜索引擎就能覆盖大部分信息。

几番挖掘之后宫野在报告中得结论，“目标侦查能力优秀，推理水平极高，且后台很硬”。碍于他家族影响，上峰不敢妄动，指令是要“封他的口”。于是后续任务中，她仅负责按指示提供位置信息，其他一概不管。而对工藤来说，事情则严重得多。侦探每次现身总有种被人跟踪的直觉，匿名电话、恐吓信件更是一个不拉。几次三番下，他一度没办法正常生活，不得不换了个身份避一段时间。这决定做得匆忙，把身边人吓得不轻，连青梅竹马都碍于牵连被蒙在鼓里，年轻有为的青年侦探失踪的报道甚至上过社会版的头条。还是他父母现身辟谣，解释说儿子在夏威夷疗养，但那不过是子虚乌有——工藤新一甚至没离开过米花町，改名换姓和简单乔装足以瞒过很多人。

宫野显然不是这大多数人之一，她甚至很快就根据种种线索找到工藤的踪迹。机缘巧合，正逢宫野与团队积怨已久的爆发——她指控团队的行事风格“令人作呕”、抗议、罢工，却又迫于上峰的铁腕不得不回到工作岗位。具体是出于怎样的一时冲动已经不得而知，但宫野最终决定说服雇主放弃追工藤新一这条线，并向他们保证这家伙不会再惹出事端。与此同时，宫野开始了对雇主的反向追查。她渐渐察觉工藤的种种检举非空穴来风，有众多证据都隐约暗示着这位雇主绝非善类，却埋没在堆积如山的资料里等待发现。随着调查的深入，她原以为只是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，未曾想空壳公司外表下隐藏的是派系庞大犯罪架构。政要、警方、各界精英无不牵涉其中。其威慑力之广、涉及范围之深、手段之狠辣让人心惊。

但很快，雇主就察觉她擅自调取权限外的资料，放话要断她后路。宫野知道这次已是自身难保，于是设法找到工藤，表示愿意帮他调查。那日下着大雨，情势凶险，她只身前往，三言两语表明来意后便再也无话，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进领口，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厥，却把微微颤抖的手藏进口袋里。工藤沉默良久，一言不发地让她进屋。宫野自然是知道要他接受得有多勉强，心细如工藤，不会不明白身边那么多人受牵连，眼前之人难辞其咎——但她也笃定侦探不会放弃任何一根线索，即便两人都再清楚不过宫野是在寻求庇护。

刚开始两人是怎么相处怎么别扭，不论什么事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，压根没给过对方好脸色看。所幸后来合作时间长了，进展还算顺利，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互相挑刺，倒也相安无事。再往后经历了几次形势紧迫又化险为夷，两人也勉强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，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彻底缓和下来，日子没有最初那么难熬。她开始在工藤偷跑出去和毛利见面时给他打掩护，也在他思路卡壳时帮着支招。时间久了，竟也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来。她见工藤别的都好，只是深受个人英雄主义的遗毒，无法见人有难而不伸手。（说真的，她实在是难以理解。）另一处分歧则是针对组织的侦查——宫野劝他很多次，有些线索跟着太危险，但根本没用，一旦牵扯到这事，称其鲁莽轻率也不为过——工藤是铁了心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，甚至都顾不上风险评估。当然啦，这点宫野还算勉强能够接受，毕竟论谁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，也都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说他幸运也好，主角光环也罢，种种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之后，工藤最终还是成功了。在与检方的最后一次会面过后，工藤顺势向她发出要约，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合作。宫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。对方可能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钉子，“为什么？之后你已经有安排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？”

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？“……你那段时间隐姓埋名本就有我的过错，所以我不是在帮你查案子，而是欠你的还清了。” 

这下工藤也一愣，“喂喂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！”他强压下火气，“你之前的事务所，已经解散了吧？你还想到哪儿去？”

“……真是多谢你的好意，但我还没不济到让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操心。”她见他还是一脸不爽，“所以说，与其有空关心我之后的安排，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和你的小女友解释比较妥当。”

拒绝的方式千百种，她偏要挑最不入耳的那一种。饶是工藤再好器量，几番下来也是气结，便不愿再提了。他们从暂居的工作室搬走的那一日，毛利兰突然现身，在门口紧紧拥住工藤哭成泪人，又在注意到宫野后戛然而止。

“新一，怎么……”

宫野几乎是事不关己地随意点了下头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玄关，没再看工藤一眼。搬家公司早已把她为数不多的行李运走，她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，两手空空地离开，留下人去楼空的江户川宅。这房子里发生过的，或是没发生过的，藕断丝连纠缠不清，在她看来却没有深究的意义。毕竟，不管说起来是多曲折坎坷、一波三折的心路历程，说到底也不过是半年时间而已。

-TBC-